蘇老師已婚啊×雨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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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老師已婚啊×雨季
“今天的課就到這裏，大家圍繞這部電影寫篇觀後感，月底前交上來。”
蘇憑淵剛布置完課後作業，臺下便是此起彼伏的“鬼哭狼嚎”。
“啊，還以為難得放松，原來是有任務的。”
“蘇老師，你是變著法子讓我們學習哎。”
“完了完了，剛才看得有點懵，到底要怎麽寫啊。”
“上我的課就別想著偷懶了。”蘇憑淵似料到這幫學生的反應，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，“沒看懂課後再好好看一遍，一個個別想著敷衍我，這次的成績要算進期末。”
“蘇老師說得對哦。”坐在左前排的助教黎心悅起身道，“勤奮使人進步，大家好好加油吧。”
抱怨歸抱怨，眾學生不約而同應聲，因為大家知道海師大心理學系的蘇憑淵是出了名的嚴格，就算如此，蘇老師的課年年入選最受歡迎課程系列。一來，蘇老師顏值爆表，舉手投足都帥到人心坎裏；二來蘇老師講課向來思路清晰，深入淺出，再深奧難懂的經他講解之後都變得生動有趣，實在很吸引人。
不單是在學生之中很受歡迎，就算在教師團隊裏也是名不可得多的的青年才俊。
正如從這學期開始跟班的助教黎心悅，也是對蘇憑淵的教學水平佩服得很。
“蘇老師，馮主任說四點要開個會，讓我通知你一起參加。”
走近講臺，黎心悅立刻感受到身高帶來的壓力。面前身著藍色襯衫的蘇憑淵身姿挺拔，隨手收拾書本的動作也頗具魅力，再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，實在很難不被吸引。
與上課時眼鏡版的蘇老師不同，現在看起來又是另一種程度的迷人，可是他實在是太禮貌了，禮貌得很難讓人接近。
“嗯，知道了，謝謝你。”
連聲音都充滿磁性，這還追什麽二次元男神、偶像劇男主，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一個啊，看得見還摸得著得那種。
黎心悅心裏的粉紅色泡泡冒啊冒，忍不住就多看了好幾眼，直到看得蘇憑淵察覺異樣，才花癡地笑了兩聲。
這種近距離的對視可不是常有的，她有些小鹿亂撞，外加莫名悸動。
“還有事？”蘇憑淵問了句。
“哎？沒事。”黎心悅明白是自己盯得太誇張了，不免雙頰微紅，“蘇老師你記得參加啊。”
下午四點，學系會議室，系主任馮釗正在講下個月海師大校慶的安排。今年恰逢海師大七十周年校慶，學校早在暑假前就已開始籌備這項慶祝活動，下個月就要正式舉辦了，即便有要商量的也都是需要推進的工作。
但這次確實還有件與蘇憑淵相關的事，關於校慶晚會上壓軸的朗誦節目需要臨時換人。原本心理學系有個登臺名額是給到教研室主任蘭少誠教授，然而蘭教授近期因病住院，得休一個月假，已顧不上節目排練的事。這下子只能臨時調整。而且必須從系裏挑選一位能力相當的老師。大家不約而同提名蘇憑淵，這會上的主要內容便是讓蘇憑淵接手。
校慶的籌備時間已然不多，既然馮主任開口，又是大家推選，蘇憑淵也沒什麽可推辭的。若是登臺朗誦，他也有過不少經驗，只希望自己到時的表現能配得上代替蘭教授的水準。
“朗誦節目就交到你手裏了，近期註意規劃好時間，這校慶彩排固然重要，正常上課也別落下。稍後你和籌備組的明玫老師聯系一下，對接好後期安排。這邊我也和她提一下。”
馮釗又對黎心悅說：“小黎，你從旁協助，蘇老師忙不過來的時候，你協調好。”
“好的，馮主任。”這麽難得的大校慶，黎心悅可不滿心期待，別說協助了，就是讓她派去幫忙都願意啊，畢竟能和蘇憑淵一起共事。
散會後，黎心悅眼瞅著蘇憑淵帥氣離開，忍不住跟身邊同為助教的項菲感嘆。
“蘇老師聲音條件不錯，到時候上臺朗誦得有多帥啊。”
項菲邊聽邊笑：“蘇老師平時就很帥啊，你第一天知道啊。”
“那不一樣，壓軸表演誒，到時候在全校師生面前亮相，哇——”黎心悅光是想象那畫面都嘖嘖感嘆。
“哇什麽？犯花癡啊。”項菲樂道。
“是啊，人對美好的事物有追求的本能，嘿嘿，也不是想控制就控制的啊。”
“嗯，說得好。”項菲頻頻點頭，”那你還是控制在——”
“在？”黎心悅發懵。
“在這裏吧。”項菲擡手往她腦門上一指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黎心悅更加聽不懂了。
“咱們蘇老師呢，已經名草有主，你啊就別貪戀了。”
“名草有主？”黎心悅頭一次聽說這回事，瞬間八卦心爆棚，“有女朋友啦？”
項菲歪著腦袋沖她神秘一笑：“何止。”
“何止？”黎心悅更加好奇，“快告訴我唄。”
項菲見她不聽到滿意的答案不罷休的樣子，嘆了一大口氣，又壓低聲音道：
“蘇老師，已婚啊。”
黎心悅眼睛發亮：“啊？真的？”
“噓，小聲點。”項菲小聲提醒。
“這……隱婚啊。”
“倒也不是。”項菲神秘兮兮的，“蘇老師低調嘛，極少提起。不過這事千真萬確，前年差不多這時候，還給系裏發了喜糖呢。”
“喜糖……”黎心悅心裏咯噔，這可是實錘啊，“那就沒請大家吃喜酒？”
項菲搖搖頭：“不然怎麽說低調呢，人家蘇老師可是趁著暑假的間隙完成人生大事的，跟大家也解釋了，就是小範圍請了親友，沒想著大操大辦。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”黎心悅越聽越上頭，“就沒人見過蘇老師的……妻子？”
“還真沒有。蘇老師不提，也沒人問，咱們系的都挺自覺啊，沒往外頭亂傳，畢竟，蘇老師也算團寵？”
團寵，黎心悅真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團寵。
“哦對，好像姓楚。”項菲念叨，“沒錯，姓楚。”
天陰沈沈的不算明朗，與楚阮月此刻的心情相像。
回海沢之後本想著清閑幾天，可眼下看來是沒可能了。楚家她是打算去的，卻沒想這麽被動，那天見到父親後，她又想起許多過去的事，一時間難以釋懷。可人總要往前看啊，想得再多也沒法改變已經發生的。
要去的餐廳位於最熱鬧的商業街區，不過熱鬧是外人認為的，真正到了地方才發現另有特色。
楚阮月出示了手機裏的預約憑證，才得到了進門的準許。餐廳內部裝修奢華，偌大的空間內卻只有寥寥數張餐桌，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放了預約牌。餐廳側前方是鋼琴演奏區，一名年輕的女子正坐在那裏進行彈奏。優美的旋律從她指尖間滑過，讓聽者不知不覺為之著迷。
服務生示意她的位置不在大廳，而在更裏面的包間。
進了包間，已有人在等待，一見楚阮月就露出絢爛的笑容。
“阮月，來啦。”
楚阮月微微點頭，走到她對面落座。
女子容貌清麗可人，白凈的鵝蛋臉上有著令人羨慕的五官。眼睛很美，清亮有神，看什麽都神采奕奕。鼻梁很挺，微顯駝峰，恰到好處的點綴出柔美氣質。嘴唇水潤如咬了花瓣，不笑時艷的高冷，笑起來又甜的性感。總之是一張天賜的臉蛋。
“時間還早，先點喝的。”女子並未考慮，當即點了杯檸檬水，“你喝什麽？”
“一樣就好。”楚阮月並不想思考，對於這次見面她也不抱任何想法。
“這家咖啡不錯，給你點杯試試吧。”女子也不在乎她的想法，擅自做了決定，揮手向服務生示意，“加一杯黑咖啡。”
等待飲品的間隙，女子先開了口。
“你也真是啊，回來了也不提前說，要不是這次我在家，都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“我和爸爸說過的。”楚阮月淡淡回答，“可能是你忙，忘了告訴你。”
“你親自告訴我就好了嘛，我是你姐姐啊。”
姐姐，是的，對面的女子是她的姐姐楚挽沁。雖然同父異母，但十歲開始就在一起生活，二人看似很親近卻難交心，直到現在仍如此。
“嗯，也不是重要的事，就沒打擾你。”楚阮月下意識地保持距離。
“怎麽是打擾呢，我再忙也不會忘了家人。”楚挽沁繼續說，“你要再這麽說，我可傷心了。”
“我都挺好的，真的不必擔心。”楚阮月回了個笑容。
楚挽沁也漫不經心地笑道：“真的嗎，你和蘇憑淵也挺好嗎？”
楚阮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，尤其是面對楚挽沁的時候。她知道楚挽沁是怎麽看待蘇憑淵的，也知道蘇憑淵心裏的白月光只有楚挽沁。所以，她能說什麽呢，炫耀自己和蘇憑淵如何恩愛，不夠真實也毫無意義。
“他明明娶了你啊，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。要是換了我。”楚挽沁低頭又笑了笑，“肯定會像做夢一樣幸福吧。”
楚阮月看著她嘴角微揚的弧度，不禁偷偷攥著衣角，心裏也仿佛有根弦越繃越緊。
“我們是夫妻。”
楚挽沁聽到這回答，神色一涼，轉而擡頭。
“他心裏也是這麽認為的嗎？”
楚挽沁還是放不下，或許她從來就沒想過放下。
“他現在和我在一起。”楚阮月語氣堅定，“這才是現實。”
楚挽沁再無笑意，怔怔看著她：“你還是那麽自我。”
是啊，她很自我，楚阮月想，這麽多年她一直很自我，自我到一直忍耐內心的情感，不敢說也不曾說。
“好了，聊點別的。”楚挽沁換上得體的笑容，繼續說，“今天有個驚喜。”
楚阮月不說話，沈默再次在二人之間蔓延開。
打破沈悶的是不久後被推開的門，先前的服務生再次出現，但真正進來的卻是別人。
楚阮月看清來人的臉，頓時驚呆。
“來晚了，抱歉。”卓秉約面帶微笑，快步走進包間，帶來一陣清爽的涼風。
他看起來還是那樣充滿活力，眉宇間透著英朗俊氣，眼裏含著滿滿笑意，讓人倍感親切的同時輕易就卸下防備。
白色的體恤外面罩著件寬大的薄外套，別人穿上身可能逃不過吊兒郎當的觀感，但他不同，灑脫自在，悠然無拘。
“卓哥。”楚阮月習慣性地喊出這個稱謂，還是沈浸在意外與驚喜之間。
“阮月。”卓秉約聲音清亮，從進門後視線就一直落在她身上，笑容更加燦爛。
楚挽沁在一旁看著，若有所思。
“別急著相認啊，先坐下來點菜吃飯，今天有的是時間敘舊。”
卓秉約聽到這句話，臉上的笑容微作收斂：“哪是敘舊，只是有陣子不太聯系而已。”
楚阮月明白他所指何意，抿嘴笑了笑。
是不太聯系，自從和蘇憑淵結婚後，幾乎就沒聯系。
所以，這就是楚挽沁說的驚喜。
卓秉約同二人青梅竹馬，因為年長一歲，一直是她們的學長。當年在海一中，卓秉約是出了名的“特別”。特別的惹人註目，特別的受人歡迎，特別的喜歡折騰。就是這麽個特別的人，曾把慘不忍睹的一模成績逆襲到當年高考的全校第十。而只有楚阮月知道，他能這麽“勵志”的出發點僅為一個幼稚的“賭約”。
都是荒唐又熱烈的青春，回憶起來又莫名感動。楚阮月不曾忘，只是不再提起。
無需單獨面對楚挽沁，這頓飯至少能吃得沒那麽忐忑。大多數時候，卓秉約都在聊出國後的事。他很健談，內容也有趣，雖然有活躍氣氛的嫌疑，但楚阮月寧願相信他本來就是如此性格。
“這次回國是打算留在這邊發展了？”
楚挽沁問的也是楚阮月想知道的。
“在哪發展不是發展，海沢就挺好的。”聽卓秉約的意思是做好了決定。
“話裏有話啊。”楚挽沁托著下巴朝他笑，“你可不像願意被困在這裏的人，還是說外面見識得夠多了，才發現回到原點有最好的選擇？”
“你猜得太覆雜了，我想活的自在些，想回來就回來了。”
“哦，卓學長是懷念過去了，念舊事想舊人。”
卓秉約語氣漸冷：“不至於。”
楚挽沁滿不在乎：“開個玩笑。你能回來，我和阮月都很高興。”
楚阮月默默聽著，插不上話。
她一直把楚挽沁當成姐姐，並不代表能永遠容忍楚挽沁的惡作劇。每次當她喜歡上什麽，楚挽沁也會默契地表現出同樣的好感，起初是漂亮的洋娃娃和動聽的八音盒，後來是卓秉約和蘇憑淵。
但洋娃娃、八音盒、卓秉約都沒有那麽深刻，只有蘇憑淵是不同的。她曾經想為自己的喜歡爭取一回，後來才發現早在那之前就失去了資格。
“我明早還有通告，要先走了，你們慢慢聊。”
楚挽沁提前離開是預料中的事。見面是她提出的，敘舊是她安排的，她習慣把控每件事的走向，卻很少在乎楚阮月的感受。卓秉約多少也了解這一點，所以大多數時候會護著楚阮月。三個人的關系始終有種微妙的平衡，直到第四個人出現。
“最近還好嗎？”老套的問候，卻是熟悉的口吻。
“很好啊。”簡單的回答，卻免不了產生距離感。
“你換了手機號？”卓秉約笑著問，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。
“對，換了手機號，都是因為工作的緣故。”楚阮月知道這個理由並不能讓人信服，卻依舊從容作答。
“忙工作啊，也是好事。”卓秉約朝她遞過張名片，“這上面呢是我的手機號，隨時可以聯系。”
楚阮月默默接過，當看到名片上的那行字時，不禁發了呆。
【Morning Pet】是家寵物醫院嗎？
“不要太驚訝，我還是挺喜歡和小動物相處的。”
“確實值得想象。”楚阮月不由得笑出聲，“很適合你的性格。”
“想不想來看看？”卓秉約脫口便問。
楚阮月收下名片，也把笑容藏起：“有機會的。時間不早了，我該走了。”
離開餐廳時，天空已飄起小雨，紛紛揚揚的，帶來些許涼意。
卓秉約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，看著她落在後肩的微翹的發梢。她什麽時候剪了短發，若非說話時沈穩的語氣和愈加成熟的舉止，光看這與記憶中相似的背影，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校園。他時常等待，時常錯過，一錯過就到了現在。
“看樣子停不了，我送你回去吧。”他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，提議道。
“不麻煩，有人接我的。”楚阮月目視前方，從不曾回頭看他。
卓秉約想問是誰，但又意識到這是個多餘可笑的問題。還能是誰，只有蘇憑淵吧。
想到這名字，連眼前的景象都清晰了。
露天的停車場，身穿長裙的蘇挽沁正撐著傘站在一輛路虎旁，而在她的對面站著一個男人，俊拔的側影異常矚目。
楚阮月站在原地，看著不遠處的二人，連呼吸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。
時隔好幾年，她再次想起那年雨季，有種不真切的錯覺。
[蘇同學來了]
高三的初秋，雨總是下個不停。楚阮月丟了把傘，總想著躲雨。
今天又是雨天，她磨蹭了一會兒才下樓。
走到一樓的樓梯口時，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深藍色的的校服和灰色的書包，卻蓋不住他身上的青春活力。
她慢了腳步，考慮該不該走過去，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。
“你沒帶傘？”輕快的語調辨識度極高，是楚挽沁的聲音。
“有帶，忘教室了。”另一個聲音響起，隨後腳步聲漸近。
楚阮月不由得退了幾步，但對方已經走到樓梯口，她躲不了，只好低著頭走過去。
走到樓前，楚挽沁看見了她，驚訝道：“你還沒走啊？”
“嗯，下雨了。”楚阮月如實回答。
“喏，傘拿去。”楚挽沁飛快地從書包取出一把折傘。
楚阮月“噢”了聲，撐開傘面：“一起走吧。”
“你先走，我還有事。”楚挽沁仍站在原地。
“什麽事？”楚阮月很有耐心，“雨那麽大，只有一把傘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你先走。”楚挽沁卻著急的像要趕她走，“快走啦，小心我的傘，別弄壞了。”
楚阮月看了她一眼，沒再多問。
獨自走到校門口，雨越下越大，楚阮月忽然想起明天的朗誦稿忘了拿，只好又折回去。走了一小段路，迎面走來兩個人，她揚傘看去，頓時看呆。
深色的傘下，楚挽沁和蘇憑淵肩並肩站著，哪怕隔著雨簾也難以忽略二人的般配。楚挽沁笑得好看，被風吹亂的馬尾也洋溢著青春風采。而蘇憑淵，溫溫柔柔的樣子，太過耀眼。
原來如此。楚阮月瞬間明白，楚挽沁的“有事”其實是等人。
她壓低傘走過去，又是楚挽沁先喊住她。
“阮月，你怎麽回來了。”
“忘了東西。”楚阮月埋著頭，小跑著經過，不知為何，心跳得厲害。
五分鐘後，蘇憑淵在公交站臺前停下，把手裏的傘塞給了楚挽沁。
“借你用。”他說了句，便轉身回到雨中。
“哎？傘給我，你怎麽辦？”楚挽沁追問。
“雨不大，沒事。”蘇憑淵說完便朝反方向跑去。
剛才回教室的路上，他碰到了楚阮月。今天明明早就放了學，他都去圖書館轉了一圈，她卻磨蹭到這個點才走，真讓人在意。
下雨了，她好像又沒帶傘，如果他快點上樓拿傘，說不定可以陪她走到車站。
然而下樓後，楚阮月已經走了，倒是她的姐姐楚挽沁還在。
“我沒帶傘，能不能撐我到車站？”
楚挽沁已分到文科班，平時不常接觸，因為楚阮月的緣故才多了印象。她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，多才多藝經常出現在校宣傳欄，跟楚阮月不太一樣。
雨太大，撐一下就撐一下了，蘇憑淵也不是冷漠的人，就當順便。
順便的半路，楚阮月又跑了回來，急急忙忙的樣子，可愛的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兔子。
怎麽了，他在意，在意得一到車站就立刻折返。
一路飛跑回教室，他還嫌太慢，萬一又錯過，就真的可惜了。
所幸教室的門敞開著，楚阮月還在。
翻亂的課桌一點兒不像她平時的習慣，顯然有東西找不到。
蘇憑淵不禁笑了，一邊慢步走近，一邊抹幹手心的水痕。口袋裏的紙張還保存完好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展開，再表演一個“從天而降”。
“你是不是在找這個？”
他盡可能弄出動靜，不想嚇著她，但結果比較遺憾。
一聽到說話聲的楚阮月嚇得把手裏的書都扔飛了，而且扔得非常有創造性，直奔蘇憑淵的臉飛來。
一聲悶響後，蘇憑淵後退半步，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。
“好疼……”
楚阮月還沒緩過神就看見他捂臉的狼狽，這憑空出現的家夥渾身濕透，沾著這個雨季的濕漉氣息。
“你！”她也急了，急自己沒發現身後有人，也急自己不知如何面對，“你怎麽在啊？”
蘇憑淵用右手半遮著臉，想象此刻受驚嚇的兔子是怎樣擔心他的。
“就是在啊。”他揚起左手抓著的紙，語氣溫柔，“這個給你。”
楚阮月楞楞地拿過紙，忽然道：“你在哪裏找到的？”
“教室咯，你忘拿了。”
其實是他回教室拿傘的時候，看見她的朗誦稿掉在講臺上，想著之後反正會在樓下遇到，索性就塞進口袋。結果錯過又遇見，變成了眼下的局面。
楚阮月輕淺的笑聲令人動容，他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。
清瘦的臉頰不知何時染上粉紅色，他有些看呆，看著看著竟與她有了瞬間的對視。蘇憑淵心跳猛快，急忙移開視線。
“蘇憑淵。”她的聲音在耳邊驟起，“你的臉沒事吧？”
“沒啊，能有什麽事。”他佯裝冷靜，放下手的同時卻不自覺屏住了呼吸。
“可是……”
楚阮月忽然湊過來，近到與他面對面。他從未這麽近距離地看她的臉，除了止不住的歡喜從心底湧出來，別無其他。
她沒有說下去，而是轉身去翻書包，只容他發呆的片刻，她已舉著一張創口貼遞過來。
“對不起啊，把你的臉劃破了。”
劃破了，可他沒感覺，只有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感覺。
“哦，隨便貼一下吧。”
蘇憑淵也不知自己在胡說什麽，他居然奢望楚阮月會主動一點。但這種奢望並不是難以實現，因為下一秒那張創口貼就與他的額頭親密接觸了。
“好了。”
他再擡頭，楚阮月卻已低頭。
“謝謝你，我還以為找不到了。”她嘀咕著折好紙，又動作迅速地收拾好書包，“我要走了，再見。”
蘇憑淵立即站起來，脫口道：“我沒傘，能借一半給我撐嗎？”
楚阮月頓了頓手裏的動作，轉身看他，也不知在看什麽。
“雨很大嗎？”她問。
蘇憑淵皺眉：“非常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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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的課就到這裏，大家圍繞這部電影寫篇觀後感，月底前交上來。”
蘇憑淵剛布置完課後作業，臺下便是此起彼伏的“鬼哭狼嚎”。
“啊，還以為難得放松，原來是有任務的。”
“蘇老師，你是變著法子讓我們學習哎。”
“完了完了，剛才看得有點懵，到底要怎麽寫啊。”
“上我的課就別想著偷懶了。”蘇憑淵似料到這幫學生的反應，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，“沒看懂課後再好好看一遍，一個個別想著敷衍我，這次的成績要算進期末。”
“蘇老師說得對哦。”坐在左前排的助教黎心悅起身道，“勤奮使人進步，大家好好加油吧。”
抱怨歸抱怨，眾學生不約而同應聲，因為大家知道海師大心理學系的蘇憑淵是出了名的嚴格，就算如此，蘇老師的課年年入選最受歡迎課程系列。一來，蘇老師顏值爆表，舉手投足都帥到人心坎裏；二來蘇老師講課向來思路清晰，深入淺出，再深奧難懂的經他講解之後都變得生動有趣，實在很吸引人。
不單是在學生之中很受歡迎，就算在教師團隊裏也是名不可得多的的青年才俊。
正如從這學期開始跟班的助教黎心悅，也是對蘇憑淵的教學水平佩服得很。
“蘇老師，馮主任說四點要開個會，讓我通知你一起參加。”
走近講臺，黎心悅立刻感受到身高帶來的壓力。面前身著藍色襯衫的蘇憑淵身姿挺拔，隨手收拾書本的動作也頗具魅力，再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，實在很難不被吸引。
與上課時眼鏡版的蘇老師不同，現在看起來又是另一種程度的迷人，可是他實在是太禮貌了，禮貌得很難讓人接近。
“嗯，知道了，謝謝你。”
連聲音都充滿磁性，這還追什麽二次元男神、偶像劇男主，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一個啊，看得見還摸得著得那種。
黎心悅心裏的粉紅色泡泡冒啊冒，忍不住就多看了好幾眼，直到看得蘇憑淵察覺異樣，才花癡地笑了兩聲。
這種近距離的對視可不是常有的，她有些小鹿亂撞，外加莫名悸動。
“還有事？”蘇憑淵問了句。
“哎？沒事。”黎心悅明白是自己盯得太誇張了，不免雙頰微紅，“蘇老師你記得參加啊。”
下午四點，學系會議室，系主任馮釗正在講下個月海師大校慶的安排。今年恰逢海師大七十周年校慶，學校早在暑假前就已開始籌備這項慶祝活動，下個月就要正式舉辦了，即便有要商量的也都是需要推進的工作。
但這次確實還有件與蘇憑淵相關的事，關於校慶晚會上壓軸的朗誦節目需要臨時換人。原本心理學系有個登臺名額是給到教研室主任蘭少誠教授，然而蘭教授近期因病住院，得休一個月假，已顧不上節目排練的事。這下子只能臨時調整。而且必須從系裏挑選一位能力相當的老師。大家不約而同提名蘇憑淵，這會上的主要內容便是讓蘇憑淵接手。
校慶的籌備時間已然不多，既然馮主任開口，又是大家推選，蘇憑淵也沒什麽可推辭的。若是登臺朗誦，他也有過不少經驗，只希望自己到時的表現能配得上代替蘭教授的水準。
“朗誦節目就交到你手裏了，近期註意規劃好時間，這校慶彩排固然重要，正常上課也別落下。稍後你和籌備組的明玫老師聯系一下，對接好後期安排。這邊我也和她提一下。”
馮釗又對黎心悅說：“小黎，你從旁協助，蘇老師忙不過來的時候，你協調好。”
“好的，馮主任。”這麽難得的大校慶，黎心悅可不滿心期待，別說協助了，就是讓她派去幫忙都願意啊，畢竟能和蘇憑淵一起共事。
散會後，黎心悅眼瞅著蘇憑淵帥氣離開，忍不住跟身邊同為助教的項菲感嘆。
“蘇老師聲音條件不錯，到時候上臺朗誦得有多帥啊。”
項菲邊聽邊笑：“蘇老師平時就很帥啊，你第一天知道啊。”
“那不一樣，壓軸表演誒，到時候在全校師生面前亮相，哇——”黎心悅光是想象那畫面都嘖嘖感嘆。
“哇什麽？犯花癡啊。”項菲樂道。
“是啊，人對美好的事物有追求的本能，嘿嘿，也不是想控制就控制的啊。”
“嗯，說得好。”項菲頻頻點頭，”那你還是控制在——”
“在？”黎心悅發懵。
“在這裏吧。”項菲擡手往她腦門上一指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黎心悅更加聽不懂了。
“咱們蘇老師呢，已經名草有主，你啊就別貪戀了。”
“名草有主？”黎心悅頭一次聽說這回事，瞬間八卦心爆棚，“有女朋友啦？”
項菲歪著腦袋沖她神秘一笑：“何止。”
“何止？”黎心悅更加好奇，“快告訴我唄。”
項菲見她不聽到滿意的答案不罷休的樣子，嘆了一大口氣，又壓低聲音道：
“蘇老師，已婚啊。”
黎心悅眼睛發亮：“啊？真的？”
“噓，小聲點。”項菲小聲提醒。
“這……隱婚啊。”
“倒也不是。”項菲神秘兮兮的，“蘇老師低調嘛，極少提起。不過這事千真萬確，前年差不多這時候，還給系裏發了喜糖呢。”
“喜糖……”黎心悅心裏咯噔，這可是實錘啊，“那就沒請大家吃喜酒？”
項菲搖搖頭：“不然怎麽說低調呢，人家蘇老師可是趁著暑假的間隙完成人生大事的，跟大家也解釋了，就是小範圍請了親友，沒想著大操大辦。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”黎心悅越聽越上頭，“就沒人見過蘇老師的……妻子？”
“還真沒有。蘇老師不提，也沒人問，咱們系的都挺自覺啊，沒往外頭亂傳，畢竟，蘇老師也算團寵？”
團寵，黎心悅真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團寵。
“哦對，好像姓楚。”項菲念叨，“沒錯，姓楚。”
天陰沈沈的不算明朗，與楚阮月此刻的心情相像。
回海沢之後本想著清閑幾天，可眼下看來是沒可能了。楚家她是打算去的，卻沒想這麽被動，那天見到父親後，她又想起許多過去的事，一時間難以釋懷。可人總要往前看啊，想得再多也沒法改變已經發生的。
要去的餐廳位於最熱鬧的商業街區，不過熱鬧是外人認為的，真正到了地方才發現另有特色。
楚阮月出示了手機裏的預約憑證，才得到了進門的準許。餐廳內部裝修奢華，偌大的空間內卻只有寥寥數張餐桌，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放了預約牌。餐廳側前方是鋼琴演奏區，一名年輕的女子正坐在那裏進行彈奏。優美的旋律從她指尖間滑過，讓聽者不知不覺為之著迷。
服務生示意她的位置不在大廳，而在更裏面的包間。
進了包間，已有人在等待，一見楚阮月就露出絢爛的笑容。
“阮月，來啦。”
楚阮月微微點頭，走到她對面落座。
女子容貌清麗可人，白凈的鵝蛋臉上有著令人羨慕的五官。眼睛很美，清亮有神，看什麽都神采奕奕。鼻梁很挺，微顯駝峰，恰到好處的點綴出柔美氣質。嘴唇水潤如咬了花瓣，不笑時艷的高冷，笑起來又甜的性感。總之是一張天賜的臉蛋。
“時間還早，先點喝的。”女子並未考慮，當即點了杯檸檬水，“你喝什麽？”
“一樣就好。”楚阮月並不想思考，對於這次見面她也不抱任何想法。
“這家咖啡不錯，給你點杯試試吧。”女子也不在乎她的想法，擅自做了決定，揮手向服務生示意，“加一杯黑咖啡。”
等待飲品的間隙，女子先開了口。
“你也真是啊，回來了也不提前說，要不是這次我在家，都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“我和爸爸說過的。”楚阮月淡淡回答，“可能是你忙，忘了告訴你。”
“你親自告訴我就好了嘛，我是你姐姐啊。”
姐姐，是的，對面的女子是她的姐姐楚挽沁。雖然同父異母，但十歲開始就在一起生活，二人看似很親近卻難交心，直到現在仍如此。
“嗯，也不是重要的事，就沒打擾你。”楚阮月下意識地保持距離。
“怎麽是打擾呢，我再忙也不會忘了家人。”楚挽沁繼續說，“你要再這麽說，我可傷心了。”
“我都挺好的，真的不必擔心。”楚阮月回了個笑容。
楚挽沁也漫不經心地笑道：“真的嗎，你和蘇憑淵也挺好嗎？”
楚阮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，尤其是面對楚挽沁的時候。她知道楚挽沁是怎麽看待蘇憑淵的，也知道蘇憑淵心裏的白月光只有楚挽沁。所以，她能說什麽呢，炫耀自己和蘇憑淵如何恩愛，不夠真實也毫無意義。
“他明明娶了你啊，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。要是換了我。”楚挽沁低頭又笑了笑，“肯定會像做夢一樣幸福吧。”
楚阮月看著她嘴角微揚的弧度，不禁偷偷攥著衣角，心裏也仿佛有根弦越繃越緊。
“我們是夫妻。”
楚挽沁聽到這回答，神色一涼，轉而擡頭。
“他心裏也是這麽認為的嗎？”
楚挽沁還是放不下，或許她從來就沒想過放下。
“他現在和我在一起。”楚阮月語氣堅定，“這才是現實。”
楚挽沁再無笑意，怔怔看著她：“你還是那麽自我。”
是啊，她很自我，楚阮月想，這麽多年她一直很自我，自我到一直忍耐內心的情感，不敢說也不曾說。
“好了，聊點別的。”楚挽沁換上得體的笑容，繼續說，“今天有個驚喜。”
楚阮月不說話，沈默再次在二人之間蔓延開。
打破沈悶的是不久後被推開的門，先前的服務生再次出現，但真正進來的卻是別人。
楚阮月看清來人的臉，頓時驚呆。
“來晚了，抱歉。”卓秉約面帶微笑，快步走進包間，帶來一陣清爽的涼風。
他看起來還是那樣充滿活力，眉宇間透著英朗俊氣，眼裏含著滿滿笑意，讓人倍感親切的同時輕易就卸下防備。
白色的體恤外面罩著件寬大的薄外套，別人穿上身可能逃不過吊兒郎當的觀感，但他不同，灑脫自在，悠然無拘。
“卓哥。”楚阮月習慣性地喊出這個稱謂，還是沈浸在意外與驚喜之間。
“阮月。”卓秉約聲音清亮，從進門後視線就一直落在她身上，笑容更加燦爛。
楚挽沁在一旁看著，若有所思。
“別急著相認啊，先坐下來點菜吃飯，今天有的是時間敘舊。”
卓秉約聽到這句話，臉上的笑容微作收斂：“哪是敘舊，只是有陣子不太聯系而已。”
楚阮月明白他所指何意，抿嘴笑了笑。
是不太聯系，自從和蘇憑淵結婚後，幾乎就沒聯系。
所以，這就是楚挽沁說的驚喜。
卓秉約同二人青梅竹馬，因為年長一歲，一直是她們的學長。當年在海一中，卓秉約是出了名的“特別”。特別的惹人註目，特別的受人歡迎，特別的喜歡折騰。就是這麽個特別的人，曾把慘不忍睹的一模成績逆襲到當年高考的全校第十。而只有楚阮月知道，他能這麽“勵志”的出發點僅為一個幼稚的“賭約”。
都是荒唐又熱烈的青春，回憶起來又莫名感動。楚阮月不曾忘，只是不再提起。
無需單獨面對楚挽沁，這頓飯至少能吃得沒那麽忐忑。大多數時候，卓秉約都在聊出國後的事。他很健談，內容也有趣，雖然有活躍氣氛的嫌疑，但楚阮月寧願相信他本來就是如此性格。
“這次回國是打算留在這邊發展了？”
楚挽沁問的也是楚阮月想知道的。
“在哪發展不是發展，海沢就挺好的。”聽卓秉約的意思是做好了決定。
“話裏有話啊。”楚挽沁托著下巴朝他笑，“你可不像願意被困在這裏的人，還是說外面見識得夠多了，才發現回到原點有最好的選擇？”
“你猜得太覆雜了，我想活的自在些，想回來就回來了。”
“哦，卓學長是懷念過去了，念舊事想舊人。”
卓秉約語氣漸冷：“不至於。”
楚挽沁滿不在乎：“開個玩笑。你能回來，我和阮月都很高興。”
楚阮月默默聽著，插不上話。
她一直把楚挽沁當成姐姐，並不代表能永遠容忍楚挽沁的惡作劇。每次當她喜歡上什麽，楚挽沁也會默契地表現出同樣的好感，起初是漂亮的洋娃娃和動聽的八音盒，後來是卓秉約和蘇憑淵。
但洋娃娃、八音盒、卓秉約都沒有那麽深刻，只有蘇憑淵是不同的。她曾經想為自己的喜歡爭取一回，後來才發現早在那之前就失去了資格。
“我明早還有通告，要先走了，你們慢慢聊。”
楚挽沁提前離開是預料中的事。見面是她提出的，敘舊是她安排的，她習慣把控每件事的走向，卻很少在乎楚阮月的感受。卓秉約多少也了解這一點，所以大多數時候會護著楚阮月。三個人的關系始終有種微妙的平衡，直到第四個人出現。
“最近還好嗎？”老套的問候，卻是熟悉的口吻。
“很好啊。”簡單的回答，卻免不了產生距離感。
“你換了手機號？”卓秉約笑著問，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。
“對，換了手機號，都是因為工作的緣故。”楚阮月知道這個理由並不能讓人信服，卻依舊從容作答。
“忙工作啊，也是好事。”卓秉約朝她遞過張名片，“這上面呢是我的手機號，隨時可以聯系。”
楚阮月默默接過，當看到名片上的那行字時，不禁發了呆。
【Morning Pet】是家寵物醫院嗎？
“不要太驚訝，我還是挺喜歡和小動物相處的。”
“確實值得想象。”楚阮月不由得笑出聲，“很適合你的性格。”
“想不想來看看？”卓秉約脫口便問。
楚阮月收下名片，也把笑容藏起：“有機會的。時間不早了，我該走了。”
離開餐廳時，天空已飄起小雨，紛紛揚揚的，帶來些許涼意。
卓秉約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，看著她落在後肩的微翹的發梢。她什麽時候剪了短發，若非說話時沈穩的語氣和愈加成熟的舉止，光看這與記憶中相似的背影，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校園。他時常等待，時常錯過，一錯過就到了現在。
“看樣子停不了，我送你回去吧。”他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，提議道。
“不麻煩，有人接我的。”楚阮月目視前方，從不曾回頭看他。
卓秉約想問是誰，但又意識到這是個多餘可笑的問題。還能是誰，只有蘇憑淵吧。
想到這名字，連眼前的景象都清晰了。
露天的停車場，身穿長裙的蘇挽沁正撐著傘站在一輛路虎旁，而在她的對面站著一個男人，俊拔的側影異常矚目。
楚阮月站在原地，看著不遠處的二人，連呼吸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。
時隔好幾年，她再次想起那年雨季，有種不真切的錯覺。
[蘇同學來了]
高三的初秋，雨總是下個不停。楚阮月丟了把傘，總想著躲雨。
今天又是雨天，她磨蹭了一會兒才下樓。
走到一樓的樓梯口時，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深藍色的的校服和灰色的書包，卻蓋不住他身上的青春活力。
她慢了腳步，考慮該不該走過去，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。
“你沒帶傘？”輕快的語調辨識度極高，是楚挽沁的聲音。
“有帶，忘教室了。”另一個聲音響起，隨後腳步聲漸近。
楚阮月不由得退了幾步，但對方已經走到樓梯口，她躲不了，只好低著頭走過去。
走到樓前，楚挽沁看見了她，驚訝道：“你還沒走啊？”
“嗯，下雨了。”楚阮月如實回答。
“喏，傘拿去。”楚挽沁飛快地從書包取出一把折傘。
楚阮月“噢”了聲，撐開傘面：“一起走吧。”
“你先走，我還有事。”楚挽沁仍站在原地。
“什麽事？”楚阮月很有耐心，“雨那麽大，只有一把傘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你先走。”楚挽沁卻著急的像要趕她走，“快走啦，小心我的傘，別弄壞了。”
楚阮月看了她一眼，沒再多問。
獨自走到校門口，雨越下越大，楚阮月忽然想起明天的朗誦稿忘了拿，只好又折回去。走了一小段路，迎面走來兩個人，她揚傘看去，頓時看呆。
深色的傘下，楚挽沁和蘇憑淵肩並肩站著，哪怕隔著雨簾也難以忽略二人的般配。楚挽沁笑得好看，被風吹亂的馬尾也洋溢著青春風采。而蘇憑淵，溫溫柔柔的樣子，太過耀眼。
原來如此。楚阮月瞬間明白，楚挽沁的“有事”其實是等人。
她壓低傘走過去，又是楚挽沁先喊住她。
“阮月，你怎麽回來了。”
“忘了東西。”楚阮月埋著頭，小跑著經過，不知為何，心跳得厲害。
五分鐘後，蘇憑淵在公交站臺前停下，把手裏的傘塞給了楚挽沁。
“借你用。”他說了句，便轉身回到雨中。
“哎？傘給我，你怎麽辦？”楚挽沁追問。
“雨不大，沒事。”蘇憑淵說完便朝反方向跑去。
剛才回教室的路上，他碰到了楚阮月。今天明明早就放了學，他都去圖書館轉了一圈，她卻磨蹭到這個點才走，真讓人在意。
下雨了，她好像又沒帶傘，如果他快點上樓拿傘，說不定可以陪她走到車站。
然而下樓後，楚阮月已經走了，倒是她的姐姐楚挽沁還在。
“我沒帶傘，能不能撐我到車站？”
楚挽沁已分到文科班，平時不常接觸，因為楚阮月的緣故才多了印象。她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，多才多藝經常出現在校宣傳欄，跟楚阮月不太一樣。
雨太大，撐一下就撐一下了，蘇憑淵也不是冷漠的人，就當順便。
順便的半路，楚阮月又跑了回來，急急忙忙的樣子，可愛的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兔子。
怎麽了，他在意，在意得一到車站就立刻折返。
一路飛跑回教室，他還嫌太慢，萬一又錯過，就真的可惜了。
所幸教室的門敞開著，楚阮月還在。
翻亂的課桌一點兒不像她平時的習慣，顯然有東西找不到。
蘇憑淵不禁笑了，一邊慢步走近，一邊抹幹手心的水痕。口袋裏的紙張還保存完好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展開，再表演一個“從天而降”。
“你是不是在找這個？”
他盡可能弄出動靜，不想嚇著她，但結果比較遺憾。
一聽到說話聲的楚阮月嚇得把手裏的書都扔飛了，而且扔得非常有創造性，直奔蘇憑淵的臉飛來。
一聲悶響後，蘇憑淵後退半步，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。
“好疼……”
楚阮月還沒緩過神就看見他捂臉的狼狽，這憑空出現的家夥渾身濕透，沾著這個雨季的濕漉氣息。
“你！”她也急了，急自己沒發現身後有人，也急自己不知如何面對，“你怎麽在啊？”
蘇憑淵用右手半遮著臉，想象此刻受驚嚇的兔子是怎樣擔心他的。
“就是在啊。”他揚起左手抓著的紙，語氣溫柔，“這個給你。”
楚阮月楞楞地拿過紙，忽然道：“你在哪裏找到的？”
“教室咯，你忘拿了。”
其實是他回教室拿傘的時候，看見她的朗誦稿掉在講臺上，想著之後反正會在樓下遇到，索性就塞進口袋。結果錯過又遇見，變成了眼下的局面。
楚阮月輕淺的笑聲令人動容，他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。
清瘦的臉頰不知何時染上粉紅色，他有些看呆，看著看著竟與她有了瞬間的對視。蘇憑淵心跳猛快，急忙移開視線。
“蘇憑淵。”她的聲音在耳邊驟起，“你的臉沒事吧？”
“沒啊，能有什麽事。”他佯裝冷靜，放下手的同時卻不自覺屏住了呼吸。
“可是……”
楚阮月忽然湊過來，近到與他面對面。他從未這麽近距離地看她的臉，除了止不住的歡喜從心底湧出來，別無其他。
她沒有說下去，而是轉身去翻書包，只容他發呆的片刻，她已舉著一張創口貼遞過來。
“對不起啊，把你的臉劃破了。”
劃破了，可他沒感覺，只有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感覺。
“哦，隨便貼一下吧。”
蘇憑淵也不知自己在胡說什麽，他居然奢望楚阮月會主動一點。但這種奢望並不是難以實現，因為下一秒那張創口貼就與他的額頭親密接觸了。
“好了。”
他再擡頭，楚阮月卻已低頭。
“謝謝你，我還以為找不到了。”她嘀咕著折好紙，又動作迅速地收拾好書包，“我要走了，再見。”
蘇憑淵立即站起來，脫口道：“我沒傘，能借一半給我撐嗎？”
楚阮月頓了頓手裏的動作，轉身看他，也不知在看什麽。
“雨很大嗎？”她問。
蘇憑淵皺眉：“非常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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